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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意识回归身体的过程中，我思考的问题绝大多数都与圣武有关。
回归路漫漫，我有太多时间可以去剖析任何一个细节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倒还真让我琢磨出了一些东西。
圣武，或许并未彻底死去，但他存在的状态，也远非常人能理解。
公子御寇曾说过，圣武晚年有悔，他的陨落并不是常规意义的死亡，而是崩解自身，将自身的一切散于天地，意识、力量等，都分解在天地之间。
这种状态听起来跟神人的状态很像，但二者有本质的区别。
圣武已经成为天地的一部分，他的意识也溃散了，这从某种程度来说，确实是消亡了，想让他重现，得将他崩解在天地间的意识和力量短暂重聚，才能让他化形而出。
神人则不同，一样是身融天地，但他保持着独立的意识，成为另一种肉眼难见的生命形态，是真正活着的，在遥远的神话时代，神人可以随时在人间显化，如今做不到，只是因为天地变了，没有那种显化环境了而已，但在一些特殊的地方，仍旧能显化，这一点我师父说的很清晰。
我觉得，小稚能在我的命运之地让圣武显化，这不是意外，与圣武这种特殊存在状态有关。
命运之地的羁绊丝线牵扯着圣武留在天地间的烙印，那种烙印显化与本体无关，而是直接从天地中攫取力量。比如女帝，她在我的命运之地大显神威，消耗的力量不是从她自身攫取，而是天地之力经她留下的烙印凝聚，再现出那种力量。
小稚拉出了圣武的烙印，偏偏圣武的意识与力量都在天地之间，那种烙印，让圣武崩解的力量和意识短暂聚集，于是乎，一个活生生的圣武短暂出现。
这应该就是根本原因。
除此外，我觉得圣武的消亡，和公子御寇说的有出入。
公子御寇认为，自己的父亲是心灰意冷，再加上征战一生，出了很严重的问题，于是崩解于天地之间，从此世间只有他的名字传颂，却再不见往昔身影。
但从我的观察来看，事实恐怕不是如此。
圣武确实有悔，对自己一生所作所为产生了质疑，在他晚年，或许心中想的更多是儿女。
这是人之常情，人在暮年，英雄气消退，只剩下满眼缱绻，回顾往昔，九子雄姿英发，愿为他的理想抛头颅洒热血，战至最后一息，蓦然回首，理想价值几何？只有那些至亲才是这个世间最留恋的东西，可惜他们已不在世间。
花有重开日，人无再少年，这是世间最大的悲凉。
若能重活一世，他不会再去追逐理想，更不会让子嗣为了他的理想去奉献一切，他只愿陪伴孩子长大，老死在红尘中。
气吞山河者暮年有悔，籍籍无名者一世圆满。
什么才是生命应该追溯的真谛？
这是我从那一刻圣武眼中读出的东西，或许是基于这种情况，他在晚年走出最后一幕，崩解自身于大道，葬下自己的一世。
但这不是情绪催化后的自杀，他应该是推算到了什么东西，用这种方式去消解一些因果。
因为，他一再提及两个字——约定。
我认为，这种约定是与天地的约定，他走入虚无，是要换取什么东西，虽然，我理解不了这是怎么做到的，天道无情无心，没有真正的意识，如何去做交易，达成约定？
或许，站在圣武那个层面对此有自己的想法，我站在太低，看不懂。
这些事情，我觉得等公子御寇出来应该告诉他，或许他能大概猜到圣武以崩解自身为代价向天地换取了什么。
不过，关于圣武有悔这些，我没有和慧可大师他们讲，倒不是怕他们浮想联翩，或引发什么不可测的事情，只是单纯觉得，这是我族的伤痛，没必要将血淋淋的一面揭露出来，让外人观摩。
我族不需要同情，漫漫岁月长河中，即便有遗憾、有伤痛，我们也会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自己舔舐伤口。
“圣武，在你身上……留下了一枚印记？”
慧可大师很快回过神来，神情凝重，盯着我看来看去。
“你觉得，这种印记指向什么？”
又有一人问道。
“或许，能让圣武再次显化，他肯定要对妖墟那只黑手出手了，就是不知以何种方式。”
我神情中有痛惜，轻声道：“我见他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，只手擎天，在对抗天地。
他留下这种印记，天地不容，如果他撑不住了，会有冥冥中的力量抹掉这枚印记。”
慧可大师问道：“小友，你有什么打算？不妨直说。”
“去天官坟场，去找那只黑手，和他清算。
或者说，圣武应该洞悉了他是谁，要和他清算。
我，不过是一个载体。”
我说道：“只不过，要找到它，恐怕很难，路途会很艰辛。”
慧可大师笑了。
周围的诸多“无名之辈”都在笑。
“这正是我们要等的机会啊！”
一个老人大笑起来：“沉睡无尽岁月，只求在绚烂中逝去。
诸位，看来我们是幸运的，竟然能追随在圣武身后，重新杀向旧时的战场。”
“我们会护送你杀向那里！”
慧可大师点头。
“快看天上！！”
有人忽然惊呼。
众人立即望向天穹。
天穹中，无边的赤霞竟然在消退。
很快，天空中的血色消失，只余下一道粗壮的血色长虹，自妖墟圣地边缘而起，横跨整个圣地，蔓延向无穷远处。
小稚在命运之地击杀四个妖魔，水王爷针对我的杀局被破，如今命运的变动最终波及现实，谶语揭示的末路画面彻底消散了。
只不过，不久前刘玺他们布置的阵法还在，妖墟边缘，天盟依旧在绞杀众妖族，死亡与妖族之血被阵法投送向远方，留下一挂血色长虹。
那血色长虹，某种意义来说，代表的是现世妖族的命运，正在流逝，消散……
这股力量仍旧不可小觑，水王爷和那只黑手背后有太多恐怖存在，难保说他们会不会利用这股力量做点别的事情。
依然有变数。
我神情严肃，立即说道：“追着天空中的血色长虹走，能直接去往那个黑手附近。”
……
（第一更）